Wenson的隨筆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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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 sprach es wieder ohne Stimme zu mir: "Was weißt du davon!
Der Tau fällt auf das Gras, wenn die Nacht am verschwiegensten ist."

2015年6月29日 星期一

報導那報導我們的大報導




我喜歡看新聞,除了我們自己的新聞台,其他各國的我也會看,尤其身在國外的時候,我都會看看他們的新聞和廣告在播什麼,不只是為了吸收資訊,而且我認為從這兩者之中可以看出一個國家的個性與偏好。相較之下,戲劇就常會戴著假面具,只給你看他們希望你看到的東西,但是新聞和廣告就比較像真心話,訴說著這個地方的人喜歡些什麼。台灣作為「新聞大國」,擁有密集到氾濫的新聞頻道,當然有很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有些很容易了解,也有些奇妙的現象,我想說說其中一個切面,希望由此窺探台灣媒體乃至於台灣人的幾個性格面向。

七月將至,算算這一年來台灣真的是在國際上特別「露臉」,從去年下半年起算,復興空難、高雄氣爆、復興又空難、囚徒劫獄、樂園氣爆,每一項都引起國際媒體關注。Shit happens,這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們的「後設報導」,也就是報導人家如何報導我們,你總是可以看到事件發生後不久,各家媒體一定都會出現一種新聞,告訴大家「針對OOO意外事件,國際媒體也大幅報導,包括CNN、BBC、NHK…」,而且不只是細數有哪幾家媒體有報,連報導的時間長度、放置的版位如何等等也都要解說,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奇特的現象。我印象中不曾在西方媒體中看過類似的報導,除非是哪個媒體說出了很奇特的東西,不然為什麼要告訴國人「有哪個國家花了多少時間來告訴他們的人民我們發生了什麼慘事或壞事」?相較之下,那種報導「台灣之光」如何在世界舞台上揚眉吐氣、人家講了我們什麼好事就想出口轉內銷的心態還比較正常一點,畢竟這是一種弱者的常見心態,甚至就連大國也偶爾難免。可是為什麼一定要快點公告周知自家鳥事的能見度呢?而且不只是一家媒體,也不只是一次事件,而已經是長期且必然的報導模式,代表民眾的確是喜歡看這種新聞的,某個意義上還可以說已經是台灣常見的「國際新聞」類型之一,當真是舉世一奇。

為什麼我們會產生出這麼特別的新聞類型?我心裡沒有確切的答案,不過我認為倒是可以從這種新聞想表達什麼來觀察,尤其是新聞背後的潛台詞,可以對應到許多台灣人與台灣媒體的常見心態。我列出比較明顯的五點,也許不能說是這種「後設報導」的原因,但起碼都有相干,或者借用韋伯的話來說,有選擇性親和的關係。另一方面,透過這些比較,也可以看出這種報導的失準,甚至是荒謬。

2015年6月28日 星期日

讓人幫你來讀書



為什麼要讀書?或者說,人非要讀書不可嗎?不讀書的就是懶人笨人嗎?如果你從每個個人來看,我認為讀書並不必要,甚至也不重要。出社會多年來,我看見過一些腦子很活的人,有的是廚師,有的是公關,有的是業務,他們既沒什麼時間讀書,也無心於書本,然而他們對於自己的職業和生活有很敏銳的洞察力,觀察之細每每讓我訝異。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我們似乎很難講他們如果不讀書就會如何如何,畢竟我們不太可能找到一個跟他們境遇類似卻剛好愛讀書的對照組。然而我有另一個觀察,這種人在「成功」之餘,往往也會很喜歡發表對專長事物以外的看法,而且通常都是很武斷,甚至偏狹的見解。碰到這種時刻,我心裡就會冒出孔子的話:「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當然,孔子這話的原意多少跟我要表述的不同,我是把「質」類比為自己的觀點和判斷力,而「文」則是要吸收他人的思維。對我來說,上述的那種人對世界確實是有觀察力、有好奇心的,他們通常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也有出色表現,然而一旦跨出了經驗與眼界之外,這種積極的發言態度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寡聞少識。想要「文質彬彬」,最好也最快的方式,還是得靠讀書才行。

也許有不少人會覺得我的描述有些空泛,甚至會說:「我怎麼就沒碰過你說這種人?」其實我們都看過的,只消打開電視,每天都會有這種人上場,他們還有個現在已經不太好聽的頭銜,叫做名嘴。

2015年6月12日 星期五

現在怎麼想讀書




先從前陣子發生的一件小事講起。

到某大出版社跟幾個人開會,會後主管級的人物剛好看到我的公事包裡塞著一本書,好奇之下問我那是什麼,我拿了出來,是Jared Diamond的《昨日世界》。不知為何,對方居然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問我這書在講什麼(大概以為是科幻或歷史小說),我想了想,單談這本書有點不好說,因為主題雖然簡單,就是談一些原始部族的生活模式,可是Diamond的寫作目的要跟他其他的書放在一起談才有意義,而且講得太粗略也難以讓人知道這書好在哪裡,我已經看過兩遍,還是不時可以透過比較參照而獲得啟發。於是乎,我改成跟對方講比較適合獨立看待的《槍砲、病菌與鋼鐵》,用倒述的方式回推強勢文明的環境條件,對方聽完覺得好像還挺有趣的,可是冷不防補上一句:「聽你講這些好像回到學校聽課喔。」不禁讓我聯想到,約莫在一年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我跟兩個友人在台北車站二樓的美食街吃飯聊天,大長桌上用餐的人來來去去,認不認識都得比鄰而坐。那次我聊的書是《21世紀資本論》,以及在國外(那時台灣還沒出版)引發的一連串效應,講著講著發現旁邊坐著的一對約莫三十歲上下的情侶,男的也側耳在仔細聽,待我說得差不多了,那男生竟轉過頭去跟女友說:「好像回到大學裡在上課喔。」

也許有人以為我講這些是想炫耀顯擺。真的不是,我是對於他們的用字感到興味。「像是回到學校聽課」是他們聽到我「說書」之後的共同反應,然而我都是順著對方的問題在回應,甚至是在對話,我相信絕大多數的老師都不是這樣在上課的。我甚至可以倒過來說,如果我真的像是一般老師在講課那樣照本宣科,他們也不會聽得饒富興味,與其說那是在講課,倒不如說像書評。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子說呢?我想了想後,不禁懷疑原因就在他們並沒有其他類似的經驗,所以只能拿上學聽課來類比。講得更白一點,我懷疑他們都沒有讀書或談論知識議題的習慣,所以「學校老師」是他們腦子裡最快想到(甚至唯一能想到)會這樣說話的人。這樣講可能會讓有些人質疑,我前頭談書的對象不是出版社的人嗎?我怎麼會懷疑對方很少讀書呢?這說起來有些悲哀,別忘了出版業在這幾年的調查裡常常都名列於血汗工作的排行榜前頭,除了少部分人因為興趣或職務而能保持閱讀習慣之外,大多數的出版從業人員都沒什麼時間與興致多讀書,通常都只是在「翻書」而已,尤其是翻翻別人家出了什麼書,看看封面,看看裝禎,看看文案和目錄,此外如果還能再仔細看十頁內文的話就已經算很不錯了。

除了揣想對方有無閱讀習慣,我對這兩次經驗還有另一個後續的探問 - 既然他們已經對這些書感到興趣了,那之後會不會去找書來讀呢?我想不太可能,或者應該這樣說,根本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