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唸哲學系/所嗎？

最近剛好是學測成績公布，學生要選填推甄校系的時候，好幾個學生都問我哲學系在幹嘛，
我也看到網路上有不少談論哲學科系的資訊。身為一個從學校畢業許久，在社會打滾了數年的老生而言，
也許是該來點常談的時候了。畢竟，之前我對這方面都只有片段或零星地講到一點東西，說清楚些也好。

上週六研究所學弟結婚，清大哲學的老師們也有出席，我於席間問了一個問題：「我們所上有要成立博士班嗎？」
我知道當年我還在唸書的時候就已經有此規劃了，但多年後卻還是未見下文，因此有些好奇。
趙老師給我的回答是：「有考慮，但也有其他的考量。」而且是很實際的考量，那就是「就業」。
老師們擔心的是，成立了博士班，有人來唸了，拿了學位，然後呢？
如果沒有把握可以訓練出一流的學生，那不僅在哲學圈子裡難混，搞成了「哲學博士」之後也很難再找其他工作了。
我認為這是挺實際，甚至很有良心的考量，因為唸的是西哲，土博士本來就很容易矮人家洋博士一（大）截，
更何況現在連洋博士都有過剩的問題，哲學教師的工作一樣不好找，屆時搞出更多流浪教師怎麼辦？

說得遠了，以上是博士班的問題，一般的學士和碩士面臨的不是這樣的狀況；
當你唸了哲學博士，大概表示你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在大學裡找工作。
至於對只唸到碩士和學士的人來說，終究得要進入一般職場，而且幾乎都是跟所學完全無關的工作環境；
如果你年方二九，青春正盛，煩惱於在愛智與麵包之間做出抉擇的話，我有一些經驗可以告訴大家。
為了方便讓問題聚焦，因此以下我以問答的方式來進行敘述，但各問題之間互有相關，請一一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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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唸哲學會不會找不到工作？

這是最實際的問題，也是最常被問到的問題。答案是可能會比較難找，但也沒那麼可怕。
對於大多數的雇主來說，看到「XX大學哲學系/所畢業」的文憑，就差不多等於「XX大學畢業」一樣，哲學可有可無，
也許他/她會對你的語言能力、腦袋清晰有多一點點的期待，但那頂多也只在面試階段就已經揭曉結果，
而且也不會讓他/她比較想找你來面試。總的來說，唸哲學所能得到的面試機會，的確比其他科系的平均值要來得少。
至於實際工作之後，學歷便沒什麼重要的了；工作幾年之後，更是沒人會管你以前唸什麼，包括你自己在內。

雖然我是唸哲學的，而我也滿意於自己的選擇與生活，但我也認為自己應該誠實告知大家我的所見所聞；
我真的聽過好幾個唸哲學的在日後找工作時抱怨：「真後悔當初選了這個科系！」
所以如果你很擔心「麵包哪裡來」的問題，我的建議是，在學時把英文學好一點，這比較實際一點。


二、唸哲學會不會對工作有幫助？

這是一個各個哲學系所或哲學愛好者常抱持的論點：哲學或許不能給你實際的專業技能，但能訓練你的腦袋，
進而讓你思維清晰、洞察問題，所以可以讓你日後在工作與生活上受益良多云云。
我的答案是，這些話聽聽就好，別太認真。就像我在〈給哲學新鮮人的話〉裡說過的，哲學和工作真的沒啥關係，
也許你真的頭腦會比較靈敏一點，但那對工作的實際幫助很小，畢竟這世界上沒有多少工作要仰賴高深的思辯能力，
現實社會的工作不是形上學、知識論、語言哲學，所仰賴的不是經驗、專業就是創意，哲學對於這些無法給你什麼優勢，
你看得出來的問題，沒道理其他沒唸過哲學的人就看不出來，也沒道理唸廣告、大傳、法律、資管…的人就比你呆。
更有甚者，唸了哲學反而有時候會對工作造成妨害，尤其是當你的工作需要你鬼扯的時候，你很難泯滅你的智性，
但現實上我們有很多工作（尤其跟宣傳相關的部份）都需要鬼扯，唸了哲學只會讓你扯得很痛苦，扯得比人家爛。
當然，具有這種辨別能力一般被視為是件好事，我也不認為這樣不好，但這裡談的是「工作」，這的確弊多於利。
總之，在現實工作裡，靠的是專業、創意、團隊精神、好用耐操，跟你的思辯頭腦真的沒多大關係，至少在台灣沒有。


三、如果還是想唸哲學，選哪個學校比較好？

這個問題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簡單的版本是：哪個學校的哲學系分數高就選哪個。
一方面就像前面說過的，以後找工作時人家不會在意「哲學」，因此「大學」成了你最大或僅有的資源；
二方面來說，學校排名越高學生當然程度也就相對越好，這是有良性循環效果的，這種選法最保險。
至於複雜的版本，就要看你是否已經有特定的哲學偏好而定，因為通常各校的哲學系所都是有特定取向的；
如果我們把哲學分成分析、歐陸、中哲三大塊，多數哲學系只強調其中一到兩種，資源上也只能著重一兩種，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台大，他們在三方面同時擁有夠多又夠好的師資，可以任君挑選。
但若你已有哲學偏好，課程種類多反而不見得是好事，喜歡分析哲學的人被迫去修一堆歐陸和中哲的課是很痛苦的，
反之亦然，所以早一點省下功夫和時間，集中加強與享受自己喜歡的哲學乃是好事。
至於每個學校的強項或師資重點何在，就請大家自己上該系所的網站去看看吧。


四、唸哲學系和哲學研究所的差別何在？我該唸研究所嗎？

如果你真的對哲學有興趣，唸哲學研究所是還不錯的選擇，但讀到博士班就有之前說過的就業問題了。
以大學部來說，多數的人對哲學都只有概略式的理解，雖然「XX主義」學得頗多，深入了解與比較的卻少，
碩士班的課程大多比較複雜和嚴謹，而且唸哲學碩士的人少，所以老師可以有很多的心力照顧個別學生，
我自己以前有幾門課甚至都只有我一個學生，現在想想頗感懷念，算起來也真是佔了納稅人不少便宜。
在碩士班好好唸點東西以後，即使以後不繼續升學或吃哲學飯，還是可以擁有自修哲學的基本能力，
但這點對於大學部就不太容易了（當然如果你非常認真，或跟Kripke一樣聰明就又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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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在〈給哲學新鮮人的話〉裡說過的，我很慶幸當年唸了清大哲學所，重頭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樣選。
但也像那篇文章裡提過的，我真的覺得唸哲學是為了自己，是唸來讓自己覺得高興痛快的，不要賦予什麼實用的價值；
我相信就算去除掉這些「現實的誘因」，還是會有一些人願意唸哲學，願意不計較金錢得失而投入這純粹智性的領域，
就像區區在下我一樣，我會唸哲學研究所幾乎可以說是在高中時就已經是註定的了。
但相反地，我當時卻有一個很怪的想法，考大學推甄的時候我故意選了中文系，我的第二個最愛，
我刻意不選最有興趣的學系，怕的就是真的唸了會搞壞胃口，想跳過大學，以後研究所再看看要不要唸。
沒想到這古怪的念頭居然還真靈，我搞壞了學中文的胃口，但保留了對哲學的喜好，很多人聽了也覺得挺神奇的；
當時我待在哲學系和德文系的時間恐怕比中文系更多，因此被戲稱為「中國哲學德文系」的學生。
我之所以要講這個，是想告訴大家，其實人生的選擇很多，就算你不唸哲學系，也還是可以享受哲學，
為了「夠吧鬥」去唸別的科系也沒關係，到時候可以選個哲學輔系或旁聽一些課，真的很有興趣再唸哲學研究所吧。
畢竟，我看到很多拿到學位後幾乎再也不碰哲學的人，或許真像趙老師上次在婚宴上說的，我這樣的人是「異數」，
換句話說，是哲學怪胎中的怪胎，但卻也可能是哲學教育的理想結果（被老師這樣誇獎真是不好意思啦～～），
喜歡哲學未必要把它當成這輩子唯一的目標和嗜好，最重要的是你是否能真正享受哲學，並且持續下去。
如果你覺得自己可以，而且也希望這樣，那何妨就先別管什麼麵包饅頭的，歡迎你來到這思維的天地，尋找那純粹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