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訊‧告別式

我平時很少打簡訊，因為打字的速度實在太慢，加上手機鍵盤與電腦鍵盤設計殊異，
打簡訊對我而言簡直是一種折磨。是以我的朋友，甚至包括女朋友，都很少收到我的簡訊，
即便一定得打，我也多選擇英文輸入，因為速度上可以提升許多。
碰到要打「大長篇」的簡訊時，我會利用另一個替代管道：網路。
只要登入各大電信公司的網頁、輸入自己的門號，便可以直接利用網路打字，
這對我輩而言實在是一大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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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姿含的告別式，我負責聯繫清大哲學所上的師長與同學。
幾天前，我收到了姿含妹妹的簡訊，通知我在告別式時要穿著淺色衣服，因為姿含討厭黑色。
我有幾分好奇，這句話有沒有可能是姿含生前吩咐（或示意）的，因為她老是笑我喜歡穿黑色，
每次去看她，她總會笑笑地說我們這些胖子就喜歡穿這種顏色來遮肉，
志玄如此，我更是如此。

為了告訴大家這個衣著上的訊息，我或寫e-mail，或致電告知，但學長那裡卻電話一直不通，
打了幾次下來，眼看著告別式的日子將屆，只得傳簡訊通知。
想到要打這許多字，我於是又打開了網路的簡訊網頁，把訊息傳了出去。
傳遞完畢後，我忽爾好奇心湧上，順便點選了一下歷史紀錄，看看我以前傳過什麼訊息，
沒想到，都是跟姿含有關的：

前三封的時間是去年的過年，當時姿含剛動完第一次的手術，我們幾人都傳了簡訊給她打氣，

我照著習慣用英文寫，由於內容太長，因此分成了三封傳送。





當時訊息完整的內容是這樣的：

Dear Sharon, just like years,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and people go, but it's comforting to know,
you're always capable of loving and being loved. And if you're very lucky, just one call,
these people'll always come to you. You fight, you suffer, and you'll finally survive.
And we can ALL gather to dine - with our hearty, greedy, happy girl.

Your Friend, Wenson

由於我之前手機中的簡訊遺失，我原本以為這幾封簡訊也已消失無蹤，不料卻在此時出現。
當時寫的東西，如今讀來卻情何以堪。She didn't make it eventually, and the dinning is gone al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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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訊的文字內容，開頭處其實是借用了sex and the city的一段話。
在第四季的最後一集裡，Carrie眼見Big離開紐約，在最後兩分鐘時講了幾句話，
言簡卻情真，當真是一段佳文：



Maybe our mistakes are what make our fate. Without them, what would shape our lives?
Perhaps if we never veered off course, we wouldn't fall in love, or have babies, or be who we are.
After all, seasons change. So do cities. People come into your life and people go.
But it's comforting to know the ones you love are always in your heart.
And if you're very lucky, a plane ride away.

這段話和劇情據稱是在勸慰911事件後的紐約人，我當時心中忽然浮現了這些句子，
便將之改寫成了給姿含的簡訊。事後，姿含回了簡訊給我，說她看了覺得很感動，
還打趣地說那是她當時收到最有深度的簡訊，因為害她還得查單字，
但是一旦她如果又再次墮入地獄的深淵，她會牢牢地想著這些文字的。
遺憾的是，這封回覆的簡訊已然遺失，只得憑著我的記憶回溯出這些文字，
我很確定她當初說的是「地獄的深淵」，那當然是指與病魔纏鬥的勝敗興衰，
但我卻不禁揣想，病榻上的姿含，最能支撐她的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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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我、千華與志玄一同踏入了第一殯儀館，門口的電子看板上寫著姿含的告別式場地。

千華說，她忽然感覺到一種荒謬，姿含才幾歲？怎麼會被顯示在這上面？

我們緩緩地走到告別式會場，奉上奠儀後，轉身看見張老師和明裕也來了，
隨後學長周宗賢也到了，接著徐豪也到了。這次忽然換我有了荒謬感，
這麼多當年常一起吃飯聊天的人在多年後首次又聚在一起，居然是為了弔念另一個成員的殞落？

告別式儀式的進行時間歷時不長，我們由張老師率領一同上前致祭，
三鞠躬罷，大家回頭走回座位，我看著明裕已是淚如雨下，其餘的人也是紅著眼眶，
又看著姿含的姊妹，以及姿含遺照上的笑容，也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終於，要跟姿含道別了。

告別式上，主持人特別在一開始播放了一首歌，她說這是姿含最喜歡的歌，希望大家一起聽，
不知是否是姿含生前就計畫好的遺願，還是家人想代替姿含向大家傳話？
曲子是張震嶽的〈再見〉，歌詞內容，竟與告別式的意旨如此若合符節：


姿含，若妳已可以安心往前走，那就不需回頭；
我們也會好好繼續走，回首來時路，那裡還是會有大家一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