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7日 星期六

從歐陸的觀點看 ─ 讀二手資料還是讀原典?



這是我的指導教授十年前從德國帶回來送我的一本小冊子,是尼采遺稿的摘錄(全部的遺稿另有七大冊),
自此這本黃色書皮的小本子成了我研究所時期的註冊商標,我幾乎隨身攜帶,尤其常放在某件薄外套的右邊口袋裡,
時間久了,把那件外套拉得左右長短不一。我把整本冊子不知道看過了幾遍,翻到破破爛爛的,我還是覺得沒讀透。
畢業後我偶爾還是會帶著這個本子出門,有時在捷運上、偷得點空就翻幾則來看,別有一番樂趣。

最近好幾個哲學相關的部落格都寫了些對「彭明輝論(分析)哲學」的批評,雞蛋糕老闆還整理了一個列表
其中有很大的部分是在爭論哲學經典跟二手文獻的價值,不過我看到的討論卻少了歐陸哲學這一塊,
對此我頗有一些經驗和想法可以分享,原本是想留到寫「Philosophy Snob」這一系列文章時再談,
不過趁這個時候先拿來說說也好,因為我覺得歐陸哲學對於經典與二手資料的態度,真的和分析哲學很不一樣。

孔夫子說「能近取譬」,為了讓大家更容易懂我的意思,我先從自己當年的經歷講起。
就像最前頭所說的一樣,我當年是做尼采的,而且這「志向」是從高中就定了,研一下學期就開始著手。
說是「著手」,其實也只是自己找些東西唸,因為當時張旺山老師(所上唯一熟悉尼采的教授)剛好到德國進修,
我們所上從一下開始有一門「書報討論」,讓學生找自己研究相關的文章來研讀,並在老師和同學們面前報告,
也許是因為我研一幾乎都泡在分析哲學裡,所以當時挑來報告的是一些從分析哲學的角度來解釋尼采的書籍。
為什麼不挑尼采自己的作品呢?其實尼采的已出版著作我在高中和大學就已經都讀過了,有的還不只讀過一遍,
高中讀的是中文版,大學試著英文、德文混著亂讀,說不上有什麼系統性的心得,所以很難整理,
因此我選擇報告二手資料,也讀讀別人怎麼講尼采,記得當時負責書報討論課的郭博文老師也覺得那些文章挺有意思的。
到了研二,張老師回國,替我開了一門獨立研究,就是一對一的課程,我也告訴他我之前讀了些什麼,
他也去讀了那些書,之後卻告訴我:「別讀那些東西了,我們直接唸尼采吧!」而且還是專門讀尼采的遺稿,
於是乎,那一學期我放棄了所有的二手資料,專心讀尼采的遺稿。倒不是我很聽話,老師叫我不讀我就都不讀了,
而是要讀完每個星期規劃的原典就已經很吃力了。要知道尼采的遺稿並不好讀,因為那是「遺稿」,寫給他自己看的,
尼采這人常是天馬行空,想到什麼就忽然來一段,德文、希臘文、拉丁文信手拈來,缺字、殘文的情況也不算少,
雖然那德文真是很漂亮(我不時喟嘆:「只願我也能寫出這樣的文字。」),我讀起來仍舊挺辛苦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張老師陪著我一句句慢慢讀,一段又一段拆解概念和門道,我的心得一定會少很多很多。

我要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沒有老師指導效果會差很多,一小部分是因為語言的問題,畢竟我的德文怎麼能跟老師比,
但更重要的是「熟悉」,張老師比我更熟尼采,一些我原本不經意看過去的句子在他眼裡卻有大學問在,
所以可以把我拉回來,把原本以為已經懂的變成不懂,再從這不懂中找出一條理解的途徑。
就這樣,一開始是老師陪著讀,漸漸我也能夠自己讀,而且還真的讀出點心得來了,跟老師的討論時間也越拉越長。
一年後,當我讀的原典越來越多,我覺得自己也越來越認識尼采,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真正的尼采專家,
但是這時候我再回頭來看二手資料,就發現比以前更有自己的想法了。特別是尼采這人的可詮釋空間很大,
偏偏他又名氣忒大,二手資料可謂滿山滿谷,以前我挑選的時候標準是「讀起來要合理、要有嚴謹的邏輯和論證」,
像是原本挑的一些「分析哲學的尼采」的書就是如此,但當我好好讀過了原典,當我心中對尼采有了自己的認識,
那幾本書看起來卻變成了「講得頭頭是道,只是不像在講尼采」,感覺上好像是拿尼采來玩腦力激盪遊戲一樣而已。
我這時覺得,大概可以真正靠自己讀一點尼采了,而每次聽到人家講尼采如何如何,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判斷了。

這樣的經驗我在其他領域裡也體驗過,那就是文學。就像讀《尤里西斯》一樣,你當然可以完全靠自己讀,
可是沒有了二手資訊的介紹和幫助,有多少人可以讀出《尤里西斯》和《奧德賽》之間的呼應與影射關係?
也許有些人看了裡頭意識流的一些文字,便覺得自己充滿了「感覺」,便覺得自己已經讀得通透,
當然這沒有什麼對錯的標準,你要說「我覺得懂就算懂了」也行,可是這樣的人也絕不是作者原本期待的讀者。
然而,相反地,如果你不好好讀過《尤里西斯》,卻只是看些二手資料的介紹,那也絕不能說看懂了這本小說,
你必須想辦法在別人的介紹和引導之中找到自己的路,不能只靠自己,也不能只靠別人來認識這本書。



為什麼我要講自己當年的例子?因為我想請大家想想幾個「可能世界」。第一,假如我當年沒有唸研究所會如何?
或是我當年假如選了研究分析哲學,那麼我會怎麼讀尼采?大概只有兩種可能,其一是放棄,因為覺得不明所以;
第二個可能就是囫圇吞棗、強作解人,跳過自己沒看懂、沒看出來的東西,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些,
其實這樣也可以覺得自己「懂尼采了」,而且可能還會挺有自信的,甚至要唬倒一般人也大概沒有問題。
但這樣真的算懂嗎?從我現在的角度看當然會覺得那是笑話居多,因為就連現在我也知道自己還差得遠。
當年我讀原典有老師帶,如果沒有的話呢?就不能讀尼采了嗎?就不可能讀通尼采嗎?我不敢下完全的斷言,
但我知道有一個替代方式,那就是選擇某些二手資料來當「老師」,尤其是名家寫的尼采專著,
像是雅斯培或海德格寫的尼采專書,讓大哲學家來介紹大哲學家。只是這種書雖然可能很深刻,畢竟比不上真人方便,
當我讀到某個句子、某個想法卻覺得不明所以,真人可以直接跟你討論,可是很難找到剛好可以解答的二手資料;
其次,真人可以陪著你直接進攻原典,好像在介紹朋友給你認識一樣,你可以很快累積出對這個人的理解,
透過二手資料就差了許多,也許必須反覆讀完一本又一本,其中又穿插著讀原典,才能達到類似的效果。

接下來,想像第二個可能世界,假如我當年進的不是清大,假如我是跟別的老師一起讀尼采,那便如何?
會不會讓我對尼采的理解變得非常不一樣呢?答案是有可能,而且是很有可能,這是歐陸哲學的特色之一,
對於同一個哲學家的解釋有非常多、甚至完全不同的方向,而你一開始的認識方向可能就決定了此後的方向,
這也是歐陸哲學會比較注重師承的原因之一,在這點上歐陸與分析有著非常大的歧異,且讓我引一段自己以前的文字:

當我們聚集了五個研究Putnam的分析哲學家和五個研究Gadamer的歐陸哲學家進行分組討論時,
從一個旁人的眼光看來,分析哲學家們的討論在基準點上不會有太大的歧異,所爭的應該是某些觀念成不成立,
但相對地,如果單看這五個歐陸哲學家的討論,旁觀者可能會認為Gadamer罹患了多重人格,
因為五個哲學家對於最基本的「Gadamer到底想講什麼」都可能有非常不一樣的主張。
而且就算是研究歐陸的康德,在分析哲學家眼中也不會差太多,但歐陸哲學的康德卻也可能有「人格分裂」的問題。


所以,在許多歐陸哲學裡,二手資料和經典文本之間有一種尷尬的關係。你不太可能不靠二手資料就能讀懂文本,
但是不讀文本又無法讓你在二手資料裡讀出自己的東西。所以除非有偌大的毅力與熱情,歐陸哲學很難靠自學而成。
記得當年所上的黑格爾是錢永祥老師開的,錢老師一向以用功、博學而聞名,他開黑格爾,連張老師都自願去旁聽,
但聽上課的學生說,錢老師自己也說他的黑格爾一開始都是靠讀二手資料的,所以也不是拿了原典就直接啃。
為什麼即使不是尼采這種「亂糟糟」的歐陸哲學家,也還是那麼難讀?我自己有個感覺,那就是時代因素,
不是因為我們現代人普遍比十八、十九世紀的哲學家笨,當然我們也不比古希臘人、中世紀的人呆,
但是有太多被當時知識分子視為基礎認識的東西,或是當時思想發展的認識背景,到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在十八、十九世紀,一個哲學家精通三四種語言(通常包括希臘文與拉丁文)是很基本的事情,
甚至也很少哲學家是單純的哲學家,康德自己也搞天文、物理,萊布尼茲、笛卡兒、洛克在哲學界外也有卓越貢獻,
就算不搞科學,一票人都是神學家、語言學家、人類學家,要認識他們有時也得連帶認識這些學門,
當然更不能不認識那個時代的哲學發展,這也是為什麼歐陸哲學那麼看重哲學史的原因。
所以,如果有人告訴我他可以不靠二手資料、也不靠老師,就讀懂胡賽爾、海德格、亞里斯多德…,
那麼這人不是自High,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哲學天才。但也不要以為天才是不可能出現的,
不多不少,一切就是那麼剛好,咱們寶島台灣就是有這樣的人才,那當然不是別人,就是咱們的彭明輝教授

一位讀者問我:「什麼是21世紀最關鍵的哲學問題?」 我的回答是:重新找回耶穌出生前驅動人類去發展出古典精神文明的動力(一股人性無法抗拒的自我發展動力),以便重建人性的尊嚴與人生的意義,但是過程中要設法避免掉人文精神在過去2000年來為人詬病的一切。

先簡要地說什麼是「人文精神在過去2000年來為人詬病的一切」。

古典希臘哲學以為現象是會騙人的,真實的實體在看不見的地方,所以他們發展出形上學的思辯方法,企圖以此探索看不見、摸不著的真相。但是亞理士多德的門徒話說得過頭,把原本是用來探索「現象背後」的形上學用來斷言現象界可以觀察的事件,因此伽利略把鉛球和木球丟下比薩斜塔,跟中世紀的繁瑣哲學說:「只要你沒有瞎眼,就可以看見什麼是事實,什麼是思辯!」

啟蒙運動用科學和「理性」去反教廷與皇權時,同時消除了含藏在信仰形式中超越思辯理性的人文情感,因而引起狂飆運動與浪漫主義的反彈。但是工業革命和資本主義卻以物質的力量摧毀了東方所有古文明的信心。

此外,兩次大戰以高貴的情感為名而進行慘忍的殺戮,相對論瓦解一切絕對的價值,精神分析凸顯聖徒德行中隱藏著精神病症的風險與可能(慾望的壓抑可以是昇華,也有可能成病),而史達林主義下的歐洲共產國家讓歐洲原始共產黨員不再能相信完美的社會,也不敢再相信動機純潔的熱情(其後果可以是國家與百姓的災難)。這四種力量加起來,使廿世紀末的歐洲陷入比十九世紀末歐洲更全面性的精神危機與價值危機(幾何學的危機、數學基礎的危機、胡賽爾心目中整個歐洲人文精神的全面性危機)――只相信人文價值的相對性,就等於消除了人文價值的超越性與高貴性,而淪為只不過是個人的偏好、無病呻吟或任性。

文化批判進一步把古典人文所要追求的精神看成過去貴族階級鞏固權力的工具(品味的社會學分析),使得人文變成反面的意義與價值。文化批判原本是想消除「野蠻理性」的力量,卻發現社會的威權有更多種方式鼓動人的慾望(物體系),變成另一種粗暴地踐踏古典人文精神的力量;而文化批判在批判社會結構對人的扭曲時,也不經意地被用來否定所有古典的人文精神(尤其是美國版和台灣版)。傅科晚年呼籲要把人(包括身體、思想和慾望)當作藝術的對象,發展出 technology of self 與 care of self。可惜他的呼籲很少人聽見。

過去2000~3000年來,所有被肯定過的人生意義和人性的尊嚴、價值都含藏在古典的人文精神裡面,否定了古典的人文精神就同時否定了所有已知的人生意義和人性的尊嚴。

如何重建人文精神的價值與秩序,這是一個當代根本的問題。它需要全新的探究方法,全新的再出發,但卻不可能徹底脫離古典的基礎。因為,人類所有的人文渴望,在過去2000年來已經全部出現過,也已經高度地發展過。要在古典的累積中切除虛假、浮誇的贅餘,留下精華,這需要高度成熟、敏感的人文情感與洞見;如果想要為這些精華建立起新的方法論,以便判別古典累積中的贅餘與精華,需要的是完全不同於思辯傳統的哲學方法。

胡賽爾提出現象學的還原作為哲學再出發的方法,海德格想在詩的語言中探索語言「發生」或者人和世界相逢「encounter」的可能。這都值得借鏡。問題是,他們兩人想說的方法都已經是在談「語言概念」發生之前的世界,但是他們卻使用語言概念在陳述這個世界,因此怎麼論述都很難讓讀者掌握到他們的原意。即使刻意使用希臘文或德國人不熟悉的術語,也幫助不大。今天哲學工作的根本困難在於:如何超越語言概念的囿限(譬如,使用非概念性的「詩的語言」),去探究語言發生之前的世界?

於是,我們回到禪宗的根本議題:如何用語言去指稱語言之外的世界?如同「指月錄」,文字是手指,讀的人必須順著指頭的方向看向遙遠的地方,才有機會看見月亮。可是手指的位置離月亮太遠,讀者要如何跨越這簡直不可能的距離?這簡直像卡夫卡說的處境:「真理,只有方向,沒有道路。」我把這困境叫做「當代人文精神的困境與重建」。

英美分析哲學於此議題上根本沒有任何插手、置喙的餘地!當代應用倫理學擅長創造吸引社會關切的聳動議題(蘇菲的抉擇、道德的兩難、生物與遺傳科技的倫理問題等),但是裡頭絕大部分是語言的問題(當語言有病時,哲學家就在那裡長出一顆腫瘤),而非人文最核心的問題(意義與人性尊嚴的瓦解與消失)。

這位讀者接著問我:「你還有沒有在思考哲學問題?」

我在23~30歲之間沒有出國,因為那一段時間我在探究「科學如何可以跳脫文字的羈絆,而達到精確的可能」。這一段時間內讀完史作檉老師的所有著作,分析國畫與中國先秦美學,以及量子力學、相對論和數學詭論的哲學基礎。最主要的結論歸結在葛特爾證明裡:解析的基礎還是在於直覺,無法取代直覺,無法超越直覺。30歲之後我有一段時間找不到發展(突破)的方向,所以才在院長的威脅下出國,企圖利用兩年時間徹底解決現實社會對我的糾纏(學位的形式主義)。在英國只有兩年的時間,有一些收穫,但更重要的是逐漸累積出自己的能量,開始可以去處理「當代人文精神的困境與重建」。40歲左右閱讀胡賽爾的 Cartesian Meditation,終於確定:胡賽爾的現象學有遠超乎我的內涵,值得學習,但是他要說的都已超出他的文字所能敘述的範域,我不可能從他的書裡知道他真正在想的。我已經無法通過文字進行有效的學習,不可能再靠閱讀而有任何重大的突破,必須要靠自己的累積。這就是我走出書房的背景。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在我貧乏得可憐的人生經歷和閱讀經驗裡,有看過幾位哲學家能寫出這樣架構宏偉的文章嗎?
有誰可以悠遊在古希臘哲學、現象學、佛學、物理學、數學、社會學、人類學之間,順便還可以踹上分析哲學一腳的嗎?
是自負無比的羅素?還是稱「為什麼我如此聰明」的尼采?抑或是舉世公認的超級天才Kripke?答案是零,都沒有
看到彭教授說要把這些心得寫成書籍傳世,我不知道有多興奮,不只是因為台灣終於要在西方哲學界大放光芒了,
更是因為我們清大終於繼李家同杯杯之後又出現了一個博古通今、無所不能的當代智慧巨星,就算一時間書還賣不過傅佩榮,
沒關係,我們兩個打一個也總會打贏的。希望彭教授為了清大、為了台灣、為了蒼生、為了所有唸分析哲學的白痴,
務必克服飛蚊症,務必在處理社會問題之餘撥冗寫作,以成此不世之功,則我輩幸甚、哲學幸甚、天下幸甚!

15 則留言:

  1. 好羨慕有好老師帶著你這樣念尼采,有多少研究生都是在自己的囫圇吞棗中產出自己的論文?研究所開的什麼哲學德文或者法學德文哪裡是這樣上課,一對一的夢幻課程啊~~

    彭明輝的哲學大作我還真想看,因為他嘴砲了半天都是只聞樓梯響,終究要等媳婦下樓來才能讓我們這些公婆觀其美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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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另,雞蛋糕對原典和二手文獻的分析讓人感覺到其中隱含著一種還原論的想法
    也就是如果二手文獻對原典的介紹能夠還原出與原典相同論證
    甚至比原典做得更好
    (因為「導論書作者不會省略經典中重要的部份」,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導論書作者有能力把經典寫得比經典還清楚」)
    那麼二手文獻當然沒什麼不好,甚至根本就可以等於(取代?)原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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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關於你對原典的意見,歷史系的我表示贊成,這跟我的研究過程其實十分相似。但是我想,歐陸的這個傾向是因為他們看文本的角度不僅僅是文本,而是把文本視作一個人的化身。我自己的研究論文對象也是名氣大,相關評論很多,要搜尋到他的「標籤」或象徵的「概念」實在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這些對於他的二手評論終究不會構成他這個人,到頭來你還是得一首首歌聽過,把他的自傳跟幾個代表性傳記一一看過才能發表一些屬於自己的論述。

    但是這種方法其實是一種很人類學的方法。人類學有個普遍假設,認為把研究者自身放到那個文化結構,脈絡之下,你就能理解那個文化結構的人。歷史學借用了這個方法,進一步假設把自己還原到那個時代去理解當代思維。可是歷史學畢竟只能靠過去的其他文本來重建過去世界,而這個重建過去世界的文本「選擇」,本身就沒有客觀的標準。選擇的老師,重建過去世界的二手文獻,無一不充斥著其他個人的選擇,而研究者又從中選擇了幾本「有道理的」。於是這些選擇的不同,也造就了有差異的理解。有時候只是解讀出研究對象的不同面向,有時候會讓你看到研究對象的內在矛盾。我個人倒覺得這樣也沒什麼問題,畢竟一個人不太能做到所有概念具有邏輯一致性。不過這種研究成果在分析的角度看起來,不科學又不客觀。只是我必須說,做為一個理解過往人類心態的學科,我們現在實在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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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試著把自己放到當時的文化背景,這件事我覺得對學歷史的人來說的確是有幫助的. 至於選取真實的文獻, 這件事我不認為是不可能的,雖然一定是相當困難與耗時的. 我有個朋友這學期選了一堂歷史課, 他說跟他想的不一樣, 課程著重於教導學生如何分辨真或假的文獻. 若能確保讀到的東西是正確的歷史想要了解過往人類心態我想把自身放到歷史的結構中這會是個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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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當彭教授說「即使只讀懂原著(或全譯本)的十分之一,往往收穫還是遠遠超過讀懂一整本的二手傳播」我其實也想過「不讀二手傳播,能讀懂原著的十分之一」嗎?

    但是,從彭教授的文章,我也看不出他表達出「直接硬啃原典」的想法,也許他想說的是,「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參考二手書或找老師帶,來看懂原典的十分之一」你的心得、收穫會比「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參考三手書或找老師帶,來看懂整本二手書」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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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只能說台灣人不把專家當一回事這句話還真有幾分道理,因為就連專家都不把其他專家當一回事。彭明輝身為機械科系的學者,卻也不把哲學科系出身的學者當一回事,不知道是因為哲學向來被台灣人瞧不起,還是正如前面所言,台灣人向來不把專家當一回事?

    或許是因為台灣人向來瞧不起哲學也說不定,畢竟有人就連蓋提爾問題和跨世界等同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能斷定科學家一定能解決這些問題,而且還解決的比哲學家好。連這些哲學問題在談什麼都不知道,還能判斷哲學家在解決這些問題上一定不如科學家,看來哲學家真的很被瞧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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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路人甲
    我們也有開哲學德文,那課程就不是一對一的了(但因為修習人數少,所以其實也差不太多)。我更感念張老師的是,除了獨立研究,他之後還繼續開一樣的讀書會,等於是長期帶我讀尼采,很少老師願意為學生這樣付出,所以我沒繼續唸博士,也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Mithril
    我很贊成你說的,歐陸哲學很強調你要「認識那個人」,而不只是「閱讀他的書」。就像司馬遷說的:「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這些我在以前的文章裡也都講過了,我個人覺得這乃是分析與歐陸最大的歧異。

    @phantoms
    的確,從彭明輝的說法中不能排除「二手資料作為理解原典之手段仍然是必要的」,畢竟他的文章裡只是大力批評了二手資料沒什麼價值,卻沒說是「完全沒有工具性的價值」。我不清楚彭教授自己是怎麼讀原典的,以他博覽群書、古今中外通殺的情況來看(看看他寫的那篇文章,錢鍾書看過的書可能都不如咱們彭教授多),很難想像還會一步一步靠著二手資料來理解原典。通常我們說一個人讀得越多,反而會越覺得自己不行,但彭教授要寫的題目如此之大,開闔縱橫無所不包,顯然是千年一遇的大才子,西方文化史上大概也只有柏拉圖能稍稍與之比肩。等到曠世巨作一出版,噫,「不論我思怎樣轉,回頭必見彭明輝」,當是百年後知識分子的口頭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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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你的願望實現了2012年1月10日 晚上10:32

    彭明輝要出書了!可能上天聽到wenson大的願言?

    http://mhperng.blogspot.com/2012/01/blog-post_09.html#more

    請wenson大今年也出一本唄
    別讓您每次的批評都有聲兒沒了影


    想看你們聯手打敗傅佩榮的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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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跟彭教授聯手?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這麼偉大的工作還是交給李家同杯杯吧,我在底下看著就好。
      還有,那本書距離驚世鉅作還很遠,彭教授深厚的學養還沒發揮出來,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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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那些書沒那麼好寫。

      彭教授本人同時有幾件要事在身:
      每周數天全台巡迴演講、人文書寫作、台灣的社會運動、核四的研討會、
      為後石油時代台灣危機做準備、退休後必要時繼續讀英文論文、帶領社區讀書會。

      任何一件事情交給別人準備,都能忙到焦頭爛額;
      但彭教授也是人,即使稱的上全才也有體力、心力、時間的極限。

      我可以保證彭教授的功底之深,
      他曾說過計劃寫書,可以的話想寫十來本。

      他希望入口盡量淺,出口可以很深入有內涵。
      入口淺是很困難的,"生命是長而持續的累積"是很入門的書。

      他帶的讀書會的期望之一:和較少接觸人文和哲學的人對話,順帶增進自己的表達能力。

      也期望做一個嘗試:理工學院能把一門學科照第一堂、第二堂....的順序排下去,按部就班授課。

      人文似乎是不可能的,而彭老師寫書就在作這個嘗試:第一本、第二本.....由淺入深。
      可惜的是,第一本對某些人來說很淺白樸素,對大眾而言卻已經有點頭痛、落落長。
      他期望,最後幾本書全世界就算只有十個人願意讀,也會寫。

      而原本出書的計劃,在2013年今年,核四、演講讓他的出書願景硬生折衷。

      出書記畫有變,出書時間也比預想還延遲。


      彭教授的身體狀況我不清楚,目前應該尚可且充滿精力,但肯定很難支撐太久。
      要不是自己把身體搞壞,就是選擇放棄、減輕自己的負擔而已,
      即使如此彭教授還是疲於奔命。


      小說電影讀書會,裡面有他讀書會的錄音檔。

      有時間鈴聽的話,就能從中向彭老師學習了,
      儘管讀書會距離彭老師的全部還很遙遠,結構上比書本還要鬆散。

      彭老師能把他懂的一半全部寫書來,在有生之年很困難。

      很可能等到他衰老生病之前,社會會出問題,
      台灣社會和全世界的經濟現在病的很重,牽連所有人,誰都無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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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書好不好寫只有作者才知道,但是現在的確還看不到彭教授震古爍金的大作,起碼跟他自己在文章裡講的那種程度還差了太遠,彭教授的學養與功力大概才發揮了億萬分之一。另外,我聽過他講托爾斯泰的讀書會錄音,只聽了十分鐘就關掉了,還不如去找篇大西洋月刊的書評讀讀比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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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你的願望實現了

    從這本書的目錄看來,大概是部落格文章的擴充或改寫,跟拳打柏拉圖、腳踢黑格爾、再吐口唾沫到分析哲學臉上的驚世大作相比,恐怕還有好一段差距。我們再耐心等等,也許真有一天能在書市上碰見這位孤高的彭拉明斯特輝。他現在可能還忙著在山上跟太陽打招呼,等待自己智慧滿溢的那一天到來,哲學已死的福音屆時就要傳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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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就我所知
    彭教授所寫內容並非自己架構出來的
    幾乎都是經過他在新竹中學的老師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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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也就是他最後所說的史作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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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什麼哲學有沒有用,這些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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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請不要對我用敬語,例如「您」、「Sie」等等。
2.我尊重任何言論,但請諸位至少留個代稱,否則回覆時很不方便。
3.有時候留言會被系統誤判為垃圾廣告而封鎖,我會定期去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