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 sprach es wieder ohne Stimme zu mir: "Was weißt du davon!
Der Tau fällt auf das Gras, wenn die Nacht am verschwiegensten ist."
2011年10月9日 星期日
一間消失的二手書店
所以說,現實依舊是難以改變的,起碼在土城是如此。
我在門外窺探,依舊沒半個客人,即使貼上「結束營業~出清特價」亦然,可見大家均善養不動心之大能。
以往我開門而入,在店裡悠悠待上一個小時,大門紋絲未再移動,幾本上次瞅過一眼的書本也還是乖乖待在原處。
上週終究看到店外貼出宣告放棄的幾個大字,昨天又偷空到店裡,時間不多,抓了兩本書結帳,
順便問櫃檯的老婦何時會清空,她回答:「下禮拜,這裡要租給人家了。」
「你需不需要櫥仔?」老婦人看我今天又來,進門不久後忽然問了我一句。
「櫥仔?」我們說的是台語,我不太確定她是不是指書櫃。
「就是放書的櫥仔啊!」老婦人手指著我身後的書櫃,架上已經空了一部分,
跟我昨天來看的時候相比,店裡另外也少了幾箱書,原本我今天還打算從中翻出幾本舊小說帶走的。
「免啦!」我搖搖頭。「我是租人家房子的,地方太小。」
雖然少了幾個櫃子,也少了許多書,殘存者依舊堅守崗位,如同過去半年一般不動如山。
我走馬看花,探探幾本舊識,心中也不太計較原本的買書原則,好像贖罪一般,又帶點隨便的心態,
挑出的書漸漸疊成一堆,眼看真的太多,又放了幾本回去,好像把人送回集中營裡等死一樣,有種心虛。
不知何時,店裡有別人來了,是名帶著孩子的婦人,來買牆上的雜貨,跟老婦人閒搭起來,說著收起來很可惜云云。
那男孩應該是小學生吧,從架上抓起一本書,前後看看書皮,用手指在封面上搓了幾下,翻開書本嗅了嗅,
深吸一口氣,吐出,闔上書本,塞回架上,神情竟顯得滿足。接著開始觀察我,我不時轉頭便發現他在看我,
看我我蹲在書堆旁(有的書已無書架可放,成疊堆放在地上),一本本查看,大概他覺得我怪,我卻不知到底誰算怪。
終於選定了幾本,抱著一疊書到櫃檯,老婦人與後來又一個來買鍋子的客人正在講話,看到我那疊書,
拿起電話說要叫兒子來結帳,因為太多本書她結不了。電話沒人接,她問我是不是每本書後都有寫上標價,我答不是,
於是她逕自打開一旁的小門,上樓叫換兒子,也就是書店的老闆。過了半响,樓梯門又打開,老闆晃晃悠悠走出,
到櫃檯前把書一本一本翻開來,邊把計算機按了又按,最後吐出一個數字:「一千零五十塊錢。」
因為昨天已經買過一次,我知道這是打八折後的價格,拿出皮包付賬;
一邊又有點不太好意思問了一句:「為什麼要收起來了呢?」
老闆正在拿塑膠袋幫我裝書,也沒抬頭,只回答:「沒生意啊!」「做不下去,就應該要收。」
說罷把袋子提了起來,惦惦重量後覺得危險,又拿一個塑膠袋,反著套在原本那層袋子上方,這才遞給了我。
拎著一袋書,我走回機車旁,回頭看看這書店,只有半年的時光,現實依舊是難以改變的,起碼在土城是如此。
這些是我今天帶回來的書,雖然書櫃可能沒有空間了,不過我還是要歡迎他們進到這個家庭。
算算一共九本書,其實裡頭有半數是我已經看過的,像是契訶夫的小說和亨利詹姆士的《碧廬冤孽》,
不過這些當年是從圖書館借閱,我自己家中並沒有,現在買下也不算冤枉。說來正巧,前幾天我回清大,
在明裕那裡剛好看到了《碧廬冤孽》的英文版,原本還挺高興買了下來,後來卻發現那是修改版的,
把單字和用語簡化了,好讓學生可以用來學英文,雖然有點失望,不過讀過楔子後覺得改得還不錯,
沒有失去太多文學性,修改者的英文功力頗佳,因此今天早上就帶去上家教課,當成現成教材,
教教學生「如何閱讀小說」(在我看來,這時代懂得讀出好小說況味的學生,千中無一),
每段教學生自己讀一遍,由於單字不難,看似懂了,但我一句句講下來,解析理路與布局之後,
學生才發現剛剛根本完全沒有讀到神髓,而只注意到劇情發展,原來細究下去竟還有這許多趣味。
不過一個小時下來也只講了兩頁,到畢業恐怕都無法講完,屆時不妨把中文版給他看看,讓他繼續自修,
雖然中文根據的是完整版的英文,但縱使無法對照,有心的學生應該還是可以學到東西才對。
除了我看過卻沒有買過的書,這次買的幾本書裡也有些是我已經擁有,但手邊的版本不同者,
像是川端康成的《雪國》,我的日文程度實在無法看懂原文,只能靠譯本,而我也喜歡比較多種譯本,
這也是二手書店的好處,同一本譯著常可以看到有不同版本並列,讓人有更多比較的機會。
至於John Rawls的A Theory of Justice,之前就在架上了,每次看到都猶豫,還是一直沒買,
現在則是不忍心它就此飄泊,雖然現下也沒打算仔細讀,但買下了再說,算是對哲學巨作的致敬。
而《普通讀者》一書,則算是打破了我的慣例,一般來說,若能看得懂文學作品的原文,我是不買譯本的,
俄文、日文也就罷了,卡夫卡的書我連英文版都不願意買,而原文是英文的文學書籍更不該買中文本,
但《普通讀者》既然是閱讀筆記,加上有遺棄之不忍、停業之感傷、特價之誘惑,破個例,也不算壞事了。
前幾天在清大,提起這二手書店將停業,明裕大感好奇,畢竟是當過二手書店老闆的,一直問我是哪間書店。
我當時倒也答不出來,因為一開始這書店也沒名字,而我每次去也不太注意招牌的變化。
直到那張「結束營業~出清特價」貼出後,我才注意到後面寫的是「字遊一隅」,剛好這幾天部落格上有人問起,
我上網一查才知道,原來這是從學士路上遷過來的,學士路離我家更近,但幾乎不會經過,因此當時竟毫無所悉。
可惜了這一爿小書店,在學府路的新居只有半年的壽命。剛剛在網路上搜尋,看到老闆的部落格與臉書。
「抽出來,裝箱搬走,這麼簡單就好了,空蕩蕩的書架,總有一股故事的騷味。」
九月七日的一句話,不知是不是在談停業的事情?噫,如今只待書去樓空。
這幾天,我想我還是會找機會去探探,有沒有不該任其無主飄泊之書。畢竟,土城幾年內可能都不會有如此的書店了。
也許,今天放回去的那幾本,尤其是詩詞曲賦雜文等,過兩天還是會帶回來的。
相關記述:一間小小的二手書店
當你的學生不知道是很辛苦還是幸福?
回覆刪除您好,我是第一次留言,拜讀過您在LEXUS雜誌上的專欄,又讀了這篇文章,不知道是否有機會多寫些書訊呢?我很喜歡您寫關於書的介紹,感謝。
回覆刪除“A Theory of Justice” 和羅素《相對論ABC》的中譯本,絕對值得買!
回覆刪除你在看相對論呀! 你的興趣真是廣泛。
回覆刪除(聽說羅素懊惱自己沒有想出相對論,就寫了一本相對論介紹)
@賀勤
回覆刪除那不是我的「專欄」,我並不是固定替該刊物撰稿的,只是湊巧這期有寫而已。
@Joe
絕對值得買?A Theory of Justice我讀過一些,手邊也有選輯,近期內我並沒有打算好好讀這樣大部頭的政治哲學著作,買下來真的有一半是不忍心,是不是「值得」也難說。至於羅素的相對論之譯本,你似乎看過,不知譯得如何,其實當時我只看到羅素+相對論+80元就買了,根本沒個頭緒啊!
@Wawa
我本來就很喜歡看科普書啊,談相對論的書也看過幾本了,不過沒看過羅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