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son的隨筆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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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 sprach es wieder ohne Stimme zu mir: "Was weißt du davon!
Der Tau fällt auf das Gras, wenn die Nacht am verschwiegensten ist."

2015年7月13日 星期一

故事底下更驚人的故事 - Alice Munro的〈空間〉(Dimensions)




昨天下午跟朋友到師大附近的「公共冊所」去掃貨,因為他們要(暫時)歇業了,二手書籍五折出清。既然便宜所以就放膽亂買,反正一本平均都不過幾十塊錢,我挑了本Alice Munro的小說《親愛的人生》(Dear Life),其實我有英文版,而且看過好幾次了,但因為喜歡,所以覺得中文版也可以買來看看(這好像是我的壞習慣)。我跟朋友聊起Munro的小說,認為是典型的「純文學」,即使是故事的情節很驚奇,但是仍然以人情世故為主軸,情節只是輔助而不是主體,這以後我會寫幾篇文章細談,在此且按下不多說。我舉了另一本Munro小說的篇章為例,是《太多幸福》(Too Much Happiness)的第一篇小說〈空間〉(Dimensions),這是非常驚悚的故事,原本我舉這例子只是想說明純文學的一些特色。晚上回家後,想起這篇小說在故事底下的故事,一時興起上網查了一下,中文網頁固然幾乎沒有人談,讓我驚訝的是國外也沒什麼人深談,而且就算有談的全部都沒有看到(我認為)這篇小說最重要的謎團與暗流,因此我決定來談一談這篇小說,沒看過的人最好先去找來讀讀看,一萬字左右而已(能讀英文的話,這裡有英文版)。

其實我讀Alice Munro的小說也是這兩年的事而已,對,就是在她得了諾貝爾獎之後才開始的,從前我只在紐約客讀過一兩篇(像是這篇),而且讀得有些草率,並不覺得哪裡好。直到近來細讀她的書,才發現原來有這麼驚人的魅力。常聽人說Munro的小說「耐讀」,確實,她有很多非常成功的心理刻劃,但這只是耐讀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的寫作方式有太多潛藏的暗流,讀者必須不斷探索才能慢慢找出真正的故事全貌。就像叔本華給讀者的建議:「讀本書兩遍,別無他法」,Munro的小說也起碼需要讀兩次,因為她最厲害的功夫是在故事裡頭藏個另一個充滿謎團的故事,就像偵探小說一樣,她透過多方暗示給你線索,你必須一讀再讀,讀前一兩次你會讀到謎團(但功力不夠、不懂人情世故的話就不會覺得有哪裡奇怪,當然也就沒有謎團了),再繼續多讀幾次,你會發現其實很多細節都有意義,原本看似渾不著意的小地方,原來就是線索。就跟海明威的冰山理論一樣,但是更婉轉更有味,功力一等一。

因為Munro的筆法,導致她(後期)的小說有一個重要的特色,所有的角色都是精心安排的,每個發生的事件都是千錘百鍊、深思熟慮後才寫下的,角色之間彼此的呼應、對照、因果關係尤其重要,很多看似閒話的小地方往往潛藏著暗流,對話更往往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必須先猜出該角色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才能看出對話真正的意義。〈Dimensions〉就是一篇這樣的作品,以下我會分項來談這小說裡的機關,不想踩到雷的人請在此打住

表面上看,〈Dimensions〉好像就只是一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者如何掙脫束縛的故事,年輕的女主角Doree跟個老男人在一起生了三個孩子,讀到一半才知道後來這男人居然殺死了孩子們,被關到精神病監獄裡,可是這女主角過了兩年還是不斷去探監,甚至在那男人的信裡頭找到好好活下去的勇氣,最後又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找到了自立的動力。但這不是故事的全部,因為有很多不斷重複出現的情節/情結沒有解釋,這不是Alice Munro的作風。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真相」,得要先從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角色看起,就是女主角的媽媽。

事實上,這位媽媽的「戲份」很少,少到連名字都沒有出現(反而媽媽的朋友,那位收容過女主角的長輩還有個名字Laurie),而且一出場就等著馬上要領便當了,關於媽媽的記述,有兩處是最重要的:

Lloyd was an orderly. He and Doree's mother had in common the fact that they were both old hippies—though Lloyd was actually a few years the younger—and whenever he had time he'd come in and chat with her about the concerts and protest marches they'd both attended, the outrageous people they'd known, drug trips that had knocked them out, that sort of thing.
洛伊德是醫院的照服員,和多麗的母親因為都是老嬉皮(他小多麗母親幾歲),他一有空就會過來陪她,兩人聊起當年參加的演唱會與抗議遊行,某些特立獨行的人物、嗑藥後讓他們不省人事的幻覺,諸如此類。

(中文翻譯我一律採用木馬文化出版的中文本,不加修改,即使有些地方我不見得同意譯者,例如男主角Lloyd的工作「orderly」,在我的理解裡應該是介於工友和護理人員之間的角色)

He said that she was a whore like her mother.
All those hippies were whores, he said.
他罵她就跟她媽一樣,是個婊子。
嬉皮都是婊子,他說。

看到這裡,我要岔開來請大家想一個問題,這篇故事是以女主角Doree為核心而寫的,用的也是她的敘事觀點,講到她的母親、丈夫、孩子、鄰居、長輩、心理諮商師等等,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完全付諸闕如,那就是她的父親。小說裡完全沒有提到這個人,即便就連她16歲母親過世需要依靠時,居然是住到母親的朋友家裡,而不是最正常的選擇,也就是去跟父親住;之後跟丈夫Lloyd有那麼多齟齬,也一次都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當然,最簡單的解釋是「父不詳」,她的人生中本來就一直沒有老爸,而且別忘了她的媽媽是個嬉皮,還動不動就嗑藥,很有可能是在意外的情況下懷孕的。可是,就像我前頭講的,Alice Munro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都有意義,她媽媽不應該只是串場的角色,而上頭那兩段話就是非常好的提示,事實上Lloyd就是Doree的爸爸,也就是說,這不只是一則弒親的故事,而且也是亂倫的故事!

當然,只有這兩段話作不得數,這只是個引子而已,Munro給的線索遠多於此。講到Lloyd的過去時,有這樣的描述:

Lloyd had never been married before, though he had at least two children whose whereabouts he was not certain of. They would have been grown up by then, anyway.
洛伊德之前沒結過婚,不過在外面至少有兩個小孩,下落不明。反正到這時,兩個小孩應該也已長大成人。

Doree是否是這兩個小孩的其中之一我們並不清楚,但這不重要,重點是Lloyd是「累犯」,他不在乎有小孩,也不關心小孩。這兩個老嬉皮在當年發生關係,生下了這個女兒,也許直到Doree的母親住院,在醫院碰到Lloyd,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個女兒。然而老嬉皮放浪形骸的本性還在,居然跟自己的女兒談上了戀愛還發生關係(當然也可能是先戀愛後,才被告知那是自己的女兒),乃至於奉子成婚。不論Doree是在什麼時候知道這事的,但起碼在結婚不久後一定已經知情,也正因為如此,下面這段描述才顯得更加合理:

And he found the Sechelt Peninsula, where he and Doree lived, too full of people these days—old friends, old ways of life, old lovers. Soon he and Doree moved across the country to a town they picked from a name on the map: Mildmay.
兩人原本住在色秋半島,後來他覺得這裡人太多 - 舊朋友、舊生活方式、舊情人,於是不久便跨越大半片國土,搬到兩人在地圖上光看名字便決定的小鎮:邁德梅。

對於經濟狀況並不寬裕,而且孩子馬上就要出生的這兩個人來說,婚後居然不是選擇住在最熟悉、最能得到人際網絡支援的地方,而是刻意遠離這一切,搬到一個千里之外隨便選中的鄉下,完全不合常理。然而如果知道這兩人是父女,那麼這舉動其實就再正常不過了,當然要找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這樣才能確保亂倫的事情不被掀開。此外這裡我還要補充一個小地方,「Mildmay」這個小鎮其實也是有所影射的,大不列顛歷史上有個涉及亂倫的法案叫做Roseberry Divorce Bill,亂倫的當事人Henry Mildmay先後打算娶一對姊妹,這在當時法律上是有亂倫問題的。Alice Munro的知識一向以廣博著稱,小說裡往往充滿各種典故和指涉,換成別人可以說是巧合,不過在我看來卻是一條故意留下的線索。即便如此,我相信還是有人覺得這種詮釋太過勉強,我當然還有別的佐證。這篇小說裡有很多一再重複的情節,原本只是看似沒有意義的偏執,一旦知道這是個亂倫的故事,其實就可以很自然說得通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這對夫妻對於孩子身體健康的異常偏執與爭執:

Dimitri was the first one to be colicky. Doree thought that he was maybe not getting enough milk, or that her milk was not rich enough. Or too rich? Not right, anyway.‧‧‧(中間省略)‧‧‧Lloyd squeezed one breast after the other with frantic determination and succeeded in getting a couple of drops of miserable-looking milk out. He called her a liar. They fought.
迪米崔是三個小孩之中頭一個得腸絞痛的。多麗想說他可能是母奶喝得不夠,又或者是她的母奶不夠營養?還是太營養?反正就是不對勁。‧‧‧(中間省略)‧‧‧洛伊德發瘋似地使勁輪流擠她乳房,終於榨出幾滴可憐兮兮的母奶。他罵她大騙子,兩人吵了起來。


“Some of the time kids are just born with something,” Doree said, unwisely. “You can't say it's the mother every time.”
“Oh. Why can't I?”
“I didn't mean you. I didn't mean you can't. I meant couldn't they be born—”
“Since when are you such a medical authority?”
“I didn't say I was.”
“No. And you're not.”
「小孩有時生下來就是有問題。」多麗說(這話說得實在不聰明)。「你也不能說每次都是媽媽的錯。」
「哦。我為什麼不能這樣講?」
「我不是說『你』,也沒說『你』不能這樣講。我是說,小孩難道不會天生就有毛病嗎?」
「妳什麼時候變成醫學權威了?」
「我又沒說我是。」
「當然,妳懂什麼。」


She remembered something she'd been told. It was Lloyd who had told her, in case one of the children had an accident and he wasn't there.
她想起有人跟她說過的。是洛伊德,他怕孩子萬一出事、他又不在,曾跟她說過。

其實不只這三處,我們在整個故事裡可以一直看到,這對夫妻對於孩子的身體健康和安全重視到了奇怪的地步,而且他們常常在吵的是「孩子變成這樣(其實根本沒發生什麼大問題)到底是誰的錯」,Lloyd不斷想盡辦法歸咎於母親這一方,孩子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讓兩人吵架,甚至看到罐頭食品外殼不平整就會懷疑「有毒」、保護孩子不要被政府搶走所以在家自學不去學校等等,我們當然可以說這都是單純的偏執,但是如果從這些孩子是亂倫生下的角度想,就可以合理解釋為什麼他們會那麼擔心(不幸的是,卻又沒有足夠的知識知道哪些事不用擔心)。更重要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罐頭事件後Doree負氣離家的那晚,Lloyd會殺死這些孩子,照常理來說,他想殺的對象應該是孩子的媽媽才對,而且他殺死孩子後既不逃跑,也不怕被發現,甚至歡迎別人來看,更沒有繼續殺人或滅口的打算,只有一副解脫了的模樣,而且還這樣解釋自己的犯行:

What he had said, afterward, to the police—and it was quoted in the newspapers—was “I did it to save them the misery.”
What misery?
“The misery of knowing that their mother had walked out on them,” he said.
That was burned into Doree's brain and maybe when she decided to try to see him it had been with the idea of making him take it back. Making him see, and admit, how things had really gone.
事後他對警方說的是(報紙也引用了這句) - 「我這麼做是讓他們免得受苦。」
什麼苦?
「知道他們的媽媽拋下他們走了,那很苦。」他說。
這句話深深烙印進多麗腦中,或許,在她決定嘗試去看他的時候,有想叫他收回那句話的念頭。她要讓他看到事情的經過,坦承事情的真相。

「真相」(truth)是這篇小說的關鍵字之一,女主角有些奇怪的心理狀態也會說到這個字眼,另外還有一些看似很誇張的用詞,都是在暗示另外有個真相:

The truth of things between them, the bond, was not something that anybody else could understand and it was not anybody else's business.
他倆之間的真相,他們之間的牽繫,誰都不會懂,也不干誰的事。


No matter how worn out she got with him, he was still the closest person in the world to her, and she felt that everything would collapse if she were to bring herself to tell someone exactly how he was, if she were to be entirely disloyal.
無論她再怎麼受不了他,他畢竟還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要是她有那勇氣背棄洛伊德,對別人說他其實如何如何,對她而言,天就塌了。


Going to meet Lloyd in those days, lying to Laurie, she had felt no guilt, only a sense of destiny, submission. She had felt that she was put on earth for no reason other than to be with him and try to understand him.
那陣子,她為了和洛伊德見面而騙蘿莉,卻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只覺得冥冥中一切註定,她要順從命運的安排。她覺得自己來到世上,只是為了和洛伊德在一起,盡力去了解他、懂他。

講了這麼多,我相信還是一定有些人覺得沒被說服,因為這一切都可以套用一個更簡單、更素樸的詮釋:全都是偏執而已。當然我不排除這種解釋法也可以算是融貫的,但是Munro的小說不會那麼簡單,不會有那麼多流於表面的刻劃。在此我再舉出一個很有意思的線索:頭髮。這篇小說一而再、再而三談到頭髮,對於惜字如金的Munro來說非常罕見。

Her hair had been long and wavy and brown then, natural in curl and color, as he liked it, and her face bashful and soft—a reflection less of the way she was than of the way he wanted to see her.
Since then, she had cut her hair short and bleached and spiked it...
她一頭大波浪長褐髮,捲度和色澤都自然得正合他意,也一臉羞怯溫柔 - 是他希望的模樣,卻非她的本色。
那件事之後,她剪了頭髮,漂淡了髮色,抓成刺蝟狀的造型...


She had the impression that some of his hair had fallen out. His thick and wavy, honey-colored hair.
她覺得他掉了不少頭髮,原本那麼濃密、捲捲的蜂蜜色頭髮。


But think. Aren't I just as cut off by what happened as he is? Nobody who knew about it would want me around. All I can do is remind people of what nobody can stand to be reminded of.
Disguise wasn't possible, not really. That crown of yellow spikes was pathetic.
可是,妳想想,我難道不是跟他一樣,因為那件事被大家排拒嗎?知情的人都不想接近我。我只會讓別人想到他們最不想憶起的事,沒人受得了。
要偽裝成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的,辦不到。那刺蝟狀的一頭黃髮簡直變態。

這篇小說裡所有的主要角色的髮型Munro都有描述,裡頭卻暗藏了一個線索:Doree和Lloyd的頭髮其實很相似,都是棕色系,而且都是大捲髮,這裡頭有遺傳的暗示。另一方面,在孩子死後,Doree刻意改變髮型和髮色,就是想要擺脫跟Lloyd的關係,她不願意看到倆人的交集。直到後來她又開始認同Lloyd,重新拾回倆人的牽繫,於是便在心中對自己吶喊:「要偽裝成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的,辦不到。那刺蝟狀的一頭黃髮簡直變態(我比較傾向直譯為可悲)。」如果只是單純的髮型,這話說得就太過了,然而如果是在講血緣,那麼這句話就充滿了意義。

其實,除了亂倫的真相之外,〈Dimensions〉這篇小說還有很多有值得挖的謎團,最明顯的就是那兩封信,Munro故意強調信件沒寫時間,而且兩封信的開頭都不清不楚,其實很可以深究到底是什麼時候寫的。尤其Doree在故事裡到監獄去看了Lloyd四次,第一次就已經告訴他自己的工作地點了,而第二次會面的對話最後可以解釋為兩邊其實在雞同鴨講,如果我們把寄信的時間重新想過,再配合信件的內容,其實是很值得懷疑Lloyd是不是根本一直在說謊的。不過這部份又有點複雜,我想大家可以自己去摸索,這篇文章已經太長,應該就此打住。我想說的是,像Alice Munro這一類懂得濃縮文字、藏諸冰山之下的作家,字面上往往讀不到真正的重點,你必須找出故事底下的暗流。此外,就算情節非常驚人甚至驚悚,裡頭的主軸仍然是人情世故,仍然有無數引人深思的細節,這是純文學和類型小說很重要的不同之處。至於到底哪裡不同,就等之後再說了。

16 則留言:

  1. 高明的作者也需要高明的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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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Wenson大您好:我們有打算辦一個孟若讀書會(小型的),有可能邀請您來講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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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版大引用小說中關於 " 孩子身體健康 " 的第二段對話:「小孩有時生下來就是有問題。」多麗說(這話說得實在不聰明)。「你也不能說每次都是媽媽的錯。」......
    上述討論的對象是女主角朋友梅姬的孩子。

    另外,我某位親戚正好有性格類似男主角的丈夫,對孩子的健康問題十分神經質,一有問題立刻大動作責難妻子。

    男主角婚後成為保守人士,不太可能得知亂倫卻仍生養三個孩子。且他似乎只對第二個孩子的健康問題較為敏感。

    男女主角確實有可能是亂倫的關係,但文中他們對彼此的認知和相處模式未必能看出他們確知這件事。相較於隱性遺傳的金髮,棕髮頗為常見。而女主角對男主角的情感宿命論,其實很多人對自己的感情都會有類似的詮釋。還有,許多弒親血案的兇手都沒有逃走,但接受訊問時會說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為自己辯解。

    我覺得這則短篇小說的力道在於 ( 也是很多社工遭遇的困境 ) ,受害者認為旁觀者無法真正理解他們的難處,所以寧可和 " 自己人 " 相互取暖,放任自己浸泡在痛苦的舒適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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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你所說的那段對話,起頭的確是談講Maggie的孩子,但是很快就已經繞過來在講Doree他們自己,所以Doree才會抗議:「You can't say it's the mother every time」。那個「每次」,與其說是在談Lloyd對
      Maggie的批評不公平,毋寧是在講:「你不要每次都怪我(們)好不好!」

      至於男主角婚後成為保守人士,我也不同意。Lloyd一直是個憤世嫉俗的嬉皮,他不相信醫院,不相信政府,不相信教育機關,甚至也不相信宗教,對於周遭的人(不論是工作上的夥伴或家人)都非常刻薄,簡單來說,他是一個不相信任何價值的人(他後來的信件裡也講到很多類似虛無主義的思維),跟一般很堅持某些信念的保守人士大相逕庭。小說裡雖然說「現在的他相信婚姻、忠誠、不避孕」,但這些不是基於某種(宗教)信仰或愛,而只是個人偏好。

      至於他們是否知道自己亂倫(假設他們是父女的話),從小說來看答案是很清楚的,當然知道,否則後面一連串怪異的作為都沒有意義了(包括在懷孕後刻意搬到沒人認識的小地方去住),問題在於(男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合理的解釋是在兩人越走越近之後,Doree的母親才告訴Lloyd這件事,Lloyd之前應該不知道自己有這一個小孩,所以他會罵Doree是騙子,或者他想說的是,她們母女都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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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文學小說的隱顯之間,這短篇表露無遺。謝謝推薦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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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好精彩的小說解析!但若沒有這篇文章,恐怕我是一輩子沒辦法看懂這種小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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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已經在等下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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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是貴版多年忠實讀者。我看到防雷線以前,特別買了Kindle版的短篇集來看,看完一頭霧水。我準備讀第二遍的時候就懶了,直接看你的解答,結果覺得我怎麼這麼呆壓!!! 接下來我看其他篇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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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果你很想測試自己的閱讀和考究功夫的話,可以試試〈Wenlock Edge〉那篇,故事情節很簡單,但是超級難懂暗流在講什麼的,比〈Dimension〉更複雜。尤其裡頭有許多跟詩歌、歷史、文學、哲學(居然還有柏拉圖和洞穴比喻)的影射,甚至是互文,可以說是另一種後設小說了,或者說,也像是極短篇的尤里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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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讀完以後覺得很驚奇。改日再找時間來好好讀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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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叔本華說得好,文學作品的讀者數至少是哲學的一百倍,寫些文學的東西比為了當公知一直批評時事而紅不起來要實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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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向版大求救! 請教 < Some Women > 中, Mr. Crozier 演給夫人看的戲,是否其實是為了 Roxanne 而做? 目的是要讓她對他死心?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讀了,但在這點上跟朋友爭執不下。想請教版大的看法。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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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版主好,謝謝你寫下這篇文章,讀完後真的覺得很有意思,也覺得這部短篇小說確實有很多未交代的疑點,值得細細品嚐。
    我自己今天又回頭看了一次中文版的「空間」。
    對於內文多麗和洛伊德的亂倫關係,我自己是持保留態度的,因為我覺得以洛伊德對孩子的關心程度,沒必要因為害怕亂倫被社會大眾發現就殺掉他們。
    但我後來再仔細看過後,覺得洛伊德懷疑多麗和梅姬出軌才是他生氣的主因,他曾多次戲謔梅姬是拉子,也一直很關心她們之間的對話。
    他對多麗的不信任可能是反射自他早年與她母親相處的過程。有一段他罵多麗和她母親一樣都是騙子,是婊子。
    文中對母親的描述也只提到她有很多女性友人,推測早年洛伊德可能曾和她母親有情感糾葛,甚至被背叛,
    最終才導致他在婚姻過程中一直不信任多麗。

    版主提到文中兩封信的內容,我覺得也蠻值得再探討,還有最終的機車騎士、突兀的公車事件等,許多看似不連貫的對話和句子,感覺都還藏有許多謎團。
    希望版主抽空能再多分享這系列文章的解析,讀完真的收獲良多,謝謝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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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版主你好 我也覺得你寫得非常好的但你可否再解釋下去其他的謎團 我真的十分感到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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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你好,
    我想請問你認為這篇故事的結局是好還是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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