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son的隨筆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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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 sprach es wieder ohne Stimme zu mir: "Was weißt du davon!
Der Tau fällt auf das Gras, wenn die Nacht am verschwiegensten ist."

2010年10月4日 星期一

英美與歐陸哲學之對話:意向性



別誤會,雖然這張照片實在有夠像失智老人,但這人可是道地的哲學家(請別因此推論「哲學家都是失智老人」),
他叫做John Searle,是每個學過分析哲學的人都知道的哲學大家。至於為什麼要放這個人的照片呢?
也別誤會,我並不是要再寫「分析的、太分析的(五)」,而是想要幫老師打打廣告。

上個月我寫過一篇文章,題目是「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的斷裂」,裡頭引用了清大哲學所現任所長黃文宏老師的一篇舊文章。
前幾日在網路上亂逛,偶然間看到了所上兩位老師的課程大綱,課程名稱是「英美與歐陸哲學之對話:意向性」,
這是本學期才新開的課程,由分析哲學家(趙之振老師)和歐陸哲學家(吳俊業老師)共同開課,
題目和內容都非常讓我感興趣,在此放上來跟大家分享一下:


一、課程說明:
當代西方哲學常劃分為英美歐美兩大學統,英美學統以分析哲學為主流,歐陸哲學則以德、法哲學為骨幹。它們曾一度被認定不但基本立張迥異,而且其哲學風格與哲學理念亦是南轅北轍,由此形成兩個互相敵視、甚至彼此漠視的思想陣營。然而,就如其他哲學史的分類範疇一樣,上述的對立圖式充滿簡化和誤導的成份。在二十世紀的下半葉,英美與歐陸截然對立的觀點已逐漸失去舞台,學統間的溝通與對話則成為普遍的目標。英美與歐陸哲學同出一源,其發展即使重心不同,軌跡有別,但當中卻不乏重疊的議題、類似的關懷、以至殊途同歸之理境。

本課程試圖從「意向性」(Intentionality)這個共同議題,實踐英美、歐陸學統之滙通與交流。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降,英美哲學之重心漸從語言哲學轉移至心靈哲學,意向性由此成為其中一個重要的課題,各種進路紛陳。歐陸哲學則有胡塞爾所奠立的當代現象學,承接與創新傳統的意識哲學,對於意向性課題也同樣頗有發明。本課程由不同學統訓練的老師合作教授,透過對於John Searle (1932~)與Edmund Husserl (1859-1938)的意向理論之討論與剖析,配合相關研究文獻的研讀,引領同學參與西洋哲學主要學統間的對話,從而使之對意向性概念及其相關議題,有比較廣泛而深入的理解。


二、課程進度(暫擬):
本課程劃分為四部份,每部份佔三~五週不等。第一、第二部份分別處理John Searle 和Emund Husserl的意向性理論。我們會選讀一些代表性原典篇章──John Searle方面是取材於其一九八三年出版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 An Essay of Mind),而Husserl則暫定選讀《邏輯研究》(Logische Untersuchungen)與《觀念一》 (Ideen I)裡的相關篇章──,並配合扼要講解,以期學生能掌握兩家意向理論之基本規模。

在建立基本把握後,課程第三部份會較深入探討與分疏兩套理論的異、同。我們選讀一些重要的詮釋性文章,當中包括一些以英美概念框架,定位胡塞爾意向理論的詮釋嘗試。最後在第四部份,我們會在同異之研判之外,討論一些將Husserl與Searle的理論並列起來的批評。當中,主要一個路線的批評是來自Dreyfus及其他受過現象學後來發展洗禮的哲學家。Searle後來曾撰文回應這個路線的批評,並提出他對現象學進路的意向理論之反擊和詰難。此組論爭可以為本課程劃下合適的句點。

以下先列出課程進度之大概及一些已選定的議題與文本資料,後續資料將會進一步在選課前提供。

第一週:導論
第一部份:John Searle的意向性理論 (第二週~第六週)
第二部份:Edmund Husserl的現象學意向性理論 (第七週~第十週)
第三部份:對比與分疏 (第十一週~第十三週)
第四部份:批判與回應 (第十四~第十七週)
第十八週:課程總結


三、授課方式
課程除每部分設有扼要的導論講演外,其餘為各個議題的分組報告與討論。
負責報告的同學須仔細研習文本,於課堂上作報告重點,並嘗試引申討論議題。
其餘參與同學亦應充份準備,事先閱讀相關文本,以為共同研習討論的基礎。


四、成績考核
1. 文本譯寫和重組練習 (不定期多次):20%
2. 課堂報告 (整理閱讀資料的重點,提出自己的解讀與問題。報告次數視修課人數再確):30%
3. 期末書面報告 (四千字以上,題目、書目、部份初稿或綱要須於第十二週呈交):50%


五、指定用書
本課程研讀文本選自以下典籍,相關文獻將隨堂分發。課堂上的討論會以英譯本為基礎,同學若有需要可自行參考原文版本與中譯本。

John Searle, Intentionality. An Essay in the Philosophy of Mind,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Donn Welton (ed.), The Essential Husserl. 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9.

我不知道國內有沒有其他學校開過這樣的課,教歐陸哲學跟教分析哲學的老師一起授課,
其最大的考驗不是各自的學養,而是心胸。清大哲學所從創所之初,就一直保持著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各半的師資,
尤其趙之振、張旺山兩位老師,更是學術與生活上的「麻吉」,而他們也是我在學期間修過最多課的老師。
趙老師雖然教授分析哲學,不過也旁通不少歐陸哲學甚至於中國哲學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有傾聽的耐心,
而這點是很多學哲學的人(包括我)所缺乏的,由他來教這門課,可以說非常適合。
至於吳俊業老師,由於我畢業後他才到清大任教,因此我並沒有聽過他授課,但既然願意參與這樣的課程,
我想一定也是一個open-minded的好老師;真可惜我礙於工作無法每週跑到新竹聽課,否則我真想參與這樣的課程。
而且「意向性」也一直是我對哲學關注的焦點之一,無論是語言哲學、心靈哲學、行動哲學、倫理學等等,都跟這個有關,
當年看Davidson評Anscombe對於意向性的解釋,便一直覺得這是一塊不能講得太清楚的地方,
如今以歐陸哲學和分析哲學一起觀照,不知道可以有怎麼樣的結果?不過我想即使沒有什麼結論,其過程也夠吸引人了。

對我來說,一個學院能夠找兩個立場不同,甚至可能相對的老師一起開課,乃是一件值得嘉許的好事,
這不僅代表了學術上的開放,也代表所上老師之間相處甚佳。想當年我報考清大哲學所的推甄,
口試時老師問我「還有沒有報其他哲學所?」(他們心裡其實想問的是「有沒有報中正」,因為很多人同時報這兩個)
我回答:「沒有,我只報清大。」也許是很少有這樣的答案,老師們都眼睛一亮,很興奮地問我:「為什麼呢?」
我的回答更勁爆:「因為我沒錢,報名費太貴,所以我只報一所而已。」(這是真的,我的報名費還是跟林大柄借的)
老師們沒想過有這種答案,相顧啞然,我接著又打了點圓場:「不過我也考慮過,清大最適合我,所以沒必要多報。」
雖然是好聽話,但我說的也是真話,我聽過太多哲學系所的「故事」,知道老師們難免會有勢力鬥爭的問題,
這不是哲學系的專利,中文系更嚴重,而其他人文科系也所在多有,但我早耳聞清大似乎不大有這個問題,
因此當時就選清大(好囂張的態度,我選學校,而不是學校選我),也真的考上了。如今思之,當時的選擇很正確,
因為那根本就是一個「吃飯研究所」,學生們一天到晚聚在一起吃飯聊天,老師也一天到晚找一群學生吃飯聊天,
沒有人會黨同伐異,沒有人會想搶學生、搶頭銜、搶位置,大家就只是一群喜歡哲學的人而已,
平時談什麼也都不用介意,不需擔心「某某人是否在場」。看似沒什麼,但在學術圈裡,這些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談遠了,總之所上的老師相處融洽,我想也是因為這樣的風氣,才能成就這樣一門「融合」的課程。
真可惜我無法到場,不然我一定很開心。對於那些有時間、有機會參與的人,我建議不要錯過,
畢竟,誰知道下一次歐陸哲學什麼時候可以再跟分析哲學合於一爐而冶呢?至少在台灣,我從來沒看見過。

9 則留言:

  1. 這種不同背景之間的對話應當要是很常見的,若是讓人感覺到"稀有",是台灣學界的問題。(不是說台灣以外地區的學界不會存在門戶之見學派之爭,而是像這樣的例子不應該到讓人覺得罕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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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這種心胸真的不容易,不過也要有學術上不妥協的態度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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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換個角度想,跟從不同背景或路數出發的人討論,也可以是一件很有趣、新鮮、充滿火花與刺激的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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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Somewhere in Between
    其實我不覺得這特別是台灣哲學界的問題,應該說是因為我們的基數太小。在台灣,不論是歐陸或分析,真正的哲學其實都是非常小眾的學問,我們也不過就那幾個哲學研究所而已,想要開這樣的課條件又多,相較之下也就更不容易了。

    其實要開這種課,國內最有條件的應該是台大,不過卻沒有人想這樣做,不免令人感到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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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Wenson 可否試著說說你指的開課條件是什麼?

    我比較從技術面上去想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需要授課的老師對開課主題感興趣並且有能力對之設計一個合適的授課方式與內容,這適用於每一個課程;在這個基本的架構上要一位以上的老師一起開課,甚至要不同傳統的老師一起開課,課程設計上要滿足以上條件它就是會比單一位老師開課來得複雜不容易一些,它要不能是各說各話﹝其實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比較沒那麼有意思﹞,要呈現出對話交流的效果,我相信是需要多一些事前的討論與準備的。

    你也提到台灣哲學圈子相對來說比較小眾,別說看到以英美與歐陸哲學對話為題開出的課程少見,很多其他被視為在單一哲學傳統下可以開出的課程都也並非那麼多元,你就是只有這麼多老師,有一定額度的必修課程要開,學生希望有的課不見得會有那個資源與空間開得出來,當學生希望修一門動物倫理學而沒有老師開課時,我們通常不會聽到學生說「因為老師缺乏那個心胸去關懷動物倫理學的議題來開這門課」,很多人會同意就是沒有那個師資或資源來開這門課,為什麼在提到英美與歐陸對話的課程時,老師的胸襟會成為一個話題呢?這是這串對話裡頭特別讓我感興趣的問題。

    文章中的課程說明第一段提到「在二十世紀的下半葉,英美與歐陸截然對立的觀點已逐漸失去舞台,學統間的溝通與對話則成為普遍的目標。」「在二十世紀的下半葉」距離現在並沒有很遠哪,為什麼這堂課的開設沒有被解讀為兩位老師對這個新起的潮流感到興趣有所關懷,卻是被以老師胸襟廣闊來理解?

    如果只是要說某一門課沒有開成是個遺憾,那我們可以遺憾的東西多了,為什麼這樣的課會被拿來作為評斷老師胸襟的參考?這當中會不會是有些什麼其他因素被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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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CP

    我說的條件跟你講的差不多,最重要的就是師資,老師要多,而且要分析和歐陸都夠強,否則便沒有餘力開這一類「旁門左道」的課程。

    至於那個課程說明裡的「學統間的溝通與對話則成為普遍的目標」我認為只是好聽話而已,聽聽就好,君不見Richard Rorty是怎麼被分析哲學人們罵成叛徒的,這種敵我分明的態度我想還是多數人抱持的想法,溝通雖非不可能,但絕非主流,甚至連「普遍的目標」我想都稱不上。

    還有,分析和歐陸的差異主要在方法上的根本不同,這與「動物倫理學」及「女性主義」的差異是不能類比的。舉個例子,同樣學語言哲學,英美分析劈頭就開始談指涉的問題,但你如果唸的是歐陸的語言哲學,那可能唸十年都不想談這麼「trivial」的東西,這樣南轅北轍的治學方法才是問題,通常分析哲學家聽歐陸哲學的演講時都從頭眉頭皺到尾,覺得對方根本是不知所云,反之歐陸哲學家則覺得分析哲學家的題目無關緊要又拘泥小節,根本不值得一看。這樣的兩端要能產生對話,需要的早已不只是學養,而是對對方的同情與耐心,否則理解根本是不可能的。以此而言,老師的胸襟如何,便是箇中之關鍵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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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Wenson 我倒是覺得趙吳兩位老師在課程介紹裡頭提到的觀察是不錯的,至少在美國,有這個趨勢。

    你回應中最後一段提到的例子我抱持懷疑的態度,我不認為你提到的現象是多數,就算是在台灣恐怕都不是。

    我原本想回說Rorty被批評的事是好久以前了,不過之前Derrida去世的時候,也有人發表文章批評Derrida的東西根本不是哲學,後續自然也引發了一串筆仗。Shit happens, but it cannot be the whole story.學者對自己的學術主張是一定會有所堅持的,有時表現出來的究竟是學術上的堅持還是意氣上的堅持,並不是那麼清楚一眼就能夠分辨,為了堅持就事論事的底線,我們只能提醒自己避免太快對彼此的動機與心意下結論。

    你文章中所提到的,當然是清華的一大特色。但老師之間的麻吉與否與系上系務運作的順暢或者系上氣氛的融洽與否該有關係嗎?我想我們大概都不會同意一個老師非得跟他所上的同事都成了好朋友才可能讓這個所的氣氛好起來,我們需要的只是一些基本的職場倫理,這跟一位老師他是什麼樣的人有著什麼樣的個性並不那麼相干。

    我另外還有一點擔心,那就是強調不同傳統之間治學方法差異的同時,似乎也承認了要跨越彼此方法界線的難度,你愈強調不同,兩邊話要說在一塊兒會不會就愈難?如果說分析與歐陸的差異關鍵是在方法上不同而無法與動物倫理學課程的例子類比的話,而方法又被視做如此重要、需要額外的工夫去克服,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能跟著推論開一門以歐陸與分析對話為主題的課程,在「技術面」上來說就是比起開其他非跨這兩個傳統課程的課來得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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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CP
    我並沒有留美的經驗,所以我不能說美國是如何如何,不過就我在網路上看到的氛圍,學子之間還是很有彼此看不起對方的習慣。至於台灣,那便更是如此了,學歐陸的和學分析的幾乎完全沒有對話的餘地。

    至於你說的「老師之間的麻吉與否與系上系務運作的順暢或者系上氣氛的融洽與否該有關係嗎」,我會說確實有關係,至少在台灣是這樣的。最明顯的例子是台大,哲學系(研究所以上)裡的明爭暗鬥、此消彼長對於學生們當然會有影響,而這也會影響到像是這種分析與歐陸對話的課程能否開設的可能性(這是額外的苦差事,老師們可以安穩地開自己本來熟悉的課程就好,要跟別人合開這樣的課,需要對對方的信任)。

    至於你說「你愈強調不同,兩邊話要說在一塊兒會不會就愈難」,我想兩邊對話的難易已是既成事實,跟誰來講些什麼話關係不大。我擔心的反倒是去上課的學生,他們真的會覺得上完課之後對另一邊多了些興趣嗎?還是覺得「果然不過如此,不值一晒」?無論如何,我贊成你說的「Shit happens, but it cannot be the whole story.」我也希望這兩邊能夠多一點交集,或者最起碼,別整天把對方拿來當嘲弄對象,這就像族群衝突一樣,是會累積情緒的;哲學已經夠小眾了,沒必要再搞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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